2010年5月4日 星期二

愛麗絲漫游奇境記 05毛毛蟲的建議

  毛毛虫和愛麗絲彼此沉默地注視了好一會。最后,毛毛虫從嘴里拿出了水煙管,用慢吞吞的、瞌睡似的聲調同她說起了話。

  “你是誰?”毛毛虫問,

  這可不是鼓勵人談話的開場白,愛麗絲挺不好意思地回答說:“我……眼下很難說,先生……至少今天起床時,我還知道我是誰的,從那時起,可是我就變了好几回了,”

  “你這話是什么意思?”毛毛虫嚴厲地說,“你自己解釋一下!”

  “我沒法解釋,先生,”愛麗絲說,“因為我已經不是我自己了,你瞧。”

  “我瞧不出。”毛毛虫說。

  “我不能解釋得更清楚了,”愛麗絲非常有禮貌地回答,“因為我壓根儿不懂是怎么開始的,一天里改變好几次大小是非常不舒服的。”

  “唉,也許你還沒有体會,”愛麗絲說,“可是當你必須變成一只蝶蛹的時候──你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這樣的──然后再變成一只蝴蝶、我想你會感到有點奇怪的,是不是,”

  “一點也不。”毛毛虫說。

  “哦!可能你的感覺同我不一樣,”愛麗絲說,“可是這些事使我覺得非常奇怪。”

  “你!”毛毛虫輕蔑地說,“你是誰?”

  這句話又把他們帶回了談話的開頭,對于毛毛虫的那些非常簡短的回答,愛麗絲頗有點不高興了,她挺直了身子一本正經地說:“我想還是你先告訴我,你是誰?”

  “為什么?”毛毛虫說。

  這又成了一個難題:愛麗絲想不出任何比較好的理由來回答它,看來,毛毛虫挺不高興的,因此愛麗絲轉身就走了。

  “回來!”毛毛虫在她身后叫道,“我有几句重要的話講!”

  這話听起來倒是鼓舞人的,于是愛麗絲回來了。

  “別發脾气嘛!”毛毛虫說,

  “就這個話嗎?”愛麗絲忍住了怒气問。

  “不。”毛毛虫說。

  愛麗絲想反正沒什么事,不如在這儿等一等,也許最后它會說一點儿值得听的話的。有好几分鐘,他只是噴著煙霧不說話。最后它松開胳膊,把水煙管從嘴里拿出來,說:“你認為你已經變了,是嗎?”

  “我想是的,先生。”愛麗絲說。“我平時知道的事,現在都忘了,而且連把同樣的身材保持十分鐘都做不到,”

  “你忘了些什么?”毛毛虫問。

  “我試著背《小蜜蜂怎么干活》,可是背出來的完全變了樣!”愛麗絲憂郁地回答。

  “那么背誦《你老了,威廉爸爸》吧!”毛毛虫說。

  愛麗絲把雙手交叉放好,開始背了:

  “年輕人說道:
  ‘你已經老啦,威廉爸爸,
  你頭上長滿了白發。
  可你老是頭朝下倒立著,
  像你這把年紀,這合適嗎?’

  ‘當我年輕的時候,’
           威廉爸爸回答儿子,
  ‘我怕這樣會損坏腦子;
  現在我腦袋已經空啦,
  所以就這樣玩個不止,’

   ‘你已經老啦,’年輕人說:‘像我剛才說的一樣,
  你已經變得非常肥胖;
  可是你一個前空翻翻進門來,
  這是怎么搞的?請你講講。’

   ‘當我年輕的時候,’
  老哲人搖晃著灰白的卷發說道,
  ‘我總是讓關節保持柔軟靈巧,
  我用的是這种一先令一盒的油膏,
  你想要兩盒嗎,
  請允許我向你推銷,’

  ‘你已經老啦,’年輕人說,
  ‘你的下巴應該是
  衰弱得只能喝些稀湯,
  可是你把一只整鵝,
  連骨帶嘴全都吃光,
  請問你怎能這樣,’

  ‘當我年輕的時候,’爸爸說,
  ‘研究的是法律條文。
  對于每個案子,
  都拿來同妻子辯論,
  因此我練得下巴肌肉發達,
  這使我受用終身。’

  ‘你已經老啦,’年輕人說,
  ‘很難想象,
  你的眼睛會像從前,一樣閃光。
     可是你居然能把一條鰻魚,
  豎在鼻子尖上。
  請問,你怎會這么棒,’

  “夠啦,’他的爸爸說,
  ‘我已經回答了三個問題。
  你不要太放肆啦,
  我不會整天听你胡言亂語。
  快滾吧,不然我就要,
  一腳把你踢下樓梯。’”

 
  “背錯了。”毛毛虫說。

  “我也怕不十分對,”愛麗絲羞怯地說,“有些字已經變了。”

  “從頭到尾都錯了,”毛毛虫干脆地說。然后他們又沉默了几分鐘。

  毛毛虫首先開腔了:“你想變成多么大小呢?”

  “唉!多么大小我倒不在乎。”愛麗絲急忙回答,“可是,一個人總不會喜歡老是變來變去的,這你是知道的。”

  “我不知道。”毛毛虫說。

  愛麗絲不說話了,她從來沒有遭到過這么多的反駁,感到自己要發脾气了。

  “你滿意現在的樣子嗎?”毛毛虫說,

  “哦,如果你不在意的話,先生,我想再大一點,”愛麗絲說,“像這樣三英寸高,太可怜了,”

  “這正是一個非常合适的高度。”毛毛虫生气地說,它說話時還使勁儿挺直了身子,正好是三英寸高。

  “可我不習慣這個高度!”愛麗絲可怜巴巴地說道,同時心里想:“我希望這家伙可別發火!”

  “不久你就會習慣的!”毛毛虫說著又把水煙管放進嘴里抽起來了。

  這次,愛麗絲耐心地等著它開口,一兩分鐘后,毛毛虫從嘴里拿出了水煙管,打了個哈欠,搖了搖身子,然后從蘑菇上下來,向草地爬去,只是在它爬的時候,順口說道:“一邊會使你長高,另一邊會使你變矮,”

  “什么東西的一邊,什么東西的另一邊?”愛麗絲想。

  “蘑菇,”毛毛虫說,就好像愛麗絲在問它似的說完了話,一剎那就不見了。

  有那么一兩分鐘,愛麗絲端詳著那個蘑菇,思討著哪里是它的兩邊。由于它十公圓,愛麗絲發現這個問題可不容易解決。不管怎樣,最后,她伸開雙管環抱著它,而且盡量往遠伸,然后兩只手分別掰下了一塊蘑菇邊。

  “可現在哪邊是哪邊呢?”她問自己,然后啃了右手那塊試試。驀地覺得下巴被猛烈地碰了一下:原來下巴碰著腳背了。

  這突然的變化使她戰栗,縮得太快了,再不抓緊時間就完了,于是,她立即去吃另一塊,雖然下巴同腳頂得太緊,几乎張不開口,但總算把左手的蘑菇啃著了一點。

  “啊,我的頭自由了!”愛麗絲高興地說,可是轉眼間高興變成了恐懼。這時,她發現找不見自己的肩膀了,她往下看時,只能見到了很長的脖子,這個脖子就像是矗立在綠色海洋中的高樹杆。

  “那些綠東西是什么呢?”愛麗絲說,“我的肩膀呢?哎呀!我的可怜的雙手啊,怎樣才能再見到你們呢?”她說話時揮動著雙手,可是除了遠處的綠樹叢中出現一些顫動外,什么也沒有了。

  看起來,她的手沒法舉到頭上來了,于是,她就試著把頭彎下去湊近手。她高興地發現自己的脖子像蛇一樣,可以隨便地往上下左右扭轉,她把脖子朝下,變成一個“z”字形,准備伸進那些綠色海洋里去,發現這些綠色海洋不是別的,正是剛才曾經在它下面漫游的樹林的樹梢。就在這對,一种尖利的嘶聲,使得她急忙縮回了頭。一只大鴿子朝她臉上飛來,并且呼?著翅膀瘋狂地拍打她。

  “蛇!”鴿子尖叫著。

  “我不是蛇!”愛麗絲生气地說,“你走開!”

  “我再說一遍,蛇!”鴿子重复著,可是已經是用很低的聲音在說話了,然后還嗚咽地加了一句:“我各种方法都試過了,但是沒有一樣能叫它們滿意!”

  “你的話我一點几都不懂!”愛麗絲說,

  “我試了樹根,試了河岸,還試了篱笆,”鴿子繼續說著,并不注意她,“可是這些蛇!沒法子讓它們高興!”

  愛麗絲越來越奇怪了,但是她知道,鴿子不說完自己的話,是不會讓別人說話的。

  “僅僅是孵蛋就夠麻煩的啦,”鴿子說,“我還得日夜守望著蛇,天哪!這三個星期我還沒合過眼呢!”

  “我很同情,你被人家扰亂得不得安宁,”愛麗絲開始有點明白它的意思了,

  “我剛剛把家搬到樹林里最高的樹上,”鴿子繼續說,把嗓門提高成了尖聲嘶叫,“我想已經最后擺脫它們了,結果它們還非要彎彎曲曲地從天上下來不可。唉!這些蛇呀!”

  “我可不是蛇,我告訴你!”愛麗絲說,“我是一個……我是一個……,

  “啊,你是什么呢?”鴿子說,“我看得出你正想編謊哩!”

  “我是一個小姑娘。”愛麗絲拿不准地說,因為她想起了這一天中經歷的那么多的變化。

  “說得倒挺像那么回事!”鴿子十分輕蔑地說,“我這輩子看見過許多小姑娘,可從來沒有一個長著像你這樣的長脖子的!沒有,絕對沒有!你是一條蛇,辯解是沒有用的,我知道你還要告訴我,你從來沒有吃過一只蛋吧!”

  “我确實吃過許多的蛋,”愛麗絲說,(她是一個非常誠實的孩子。)“你知道,小姑娘也像蛇那樣,要吃好多蛋的。”

  “我不相信,”鴿子說,“假如她們吃蛋的話,我只能說她們也是一种蛇。”

  這對于愛麗絲真是個新的概念,她愣了几分鐘。于是鴿子趁机加了一句:“反正你是在找蛋,因此,你是姑娘還是蛇,對我都一樣。”

  “這對我很不一樣,”愛麗絲急忙分辯,“而且老實說,我不是在找蛋,就算我在找蛋,我還不要你的呢?我是不吃生蛋的。”

  “哼,那就滾開!”鴿子生气地說著,同時又飛下去鑽進它的窩里了。愛麗絲費勁儿地往樹林里蹲,因為她的脖子常常會被樹叉挂住,要隨時停下來排解。

過了一會,她想起了手里的兩塊蘑菇,于是她小心地咬咬這塊,又咬咬那塊,因此她一會儿L長高,一會縮小,最后終于使自己成了平常的高度了。

  由于她已經不是正常高度了,所以開頭還有點奇怪,不過几分鐘就習慣了。然后又像平常那樣同自己說話了。“好啊,現在我的計划完成一半了。這些變化多么奇怪,我無法知道下一分鐘我會是什么樣儿。不管怎樣,現在我總算回到自己原來的大小了,下一件事情就是去那個美麗的花園。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去做呢?”說話間來到了一片開闊地,這里有一間四英尺高的小房子。“別管是誰住在這里,”愛麗絲想,“我現在這樣的大小不能進去,鄧會把它們嚇得靈魂出竅的,”她小口小口地咬了一點右手上的蘑菇,一直到自己變成九英寸高,才走向那座小房子。

愛麗絲漫游奇境記 04兔子派遣小比爾進屋

  原來是那只小白兔,又慢慢地走回來了,它在剛才走過的路上焦急地到處審視,好像在尋找什么東西,愛麗絲還听到它低產咕嚕:“公爵夫人呵!公爵夫人,唉!我親愛的小爪子呀!我的小胡子呀!她一定會把我的頭砍掉的,一定的!就像雪貂是雪貂那樣千真万确!我是在哪儿丟掉的呢?”愛麗絲馬上猜到它在找那把扇子和那雙羊皮手套,于是,她也好心地到處尋找,可是找不見,自從她在池塘里游蕩以來,好像所有東西都變了,就是那個有著玻璃桌子和小門的大廳也都不見了。

  不一會,當愛麗絲還在到處找的時候,兔子看見了她,并且生气地向她喊道:“瑪麗.安,你在外面干什么?馬上回家給我拿一雙手套和一把扇子來。趕快去!”愛麗絲嚇得要命,顧不得去解釋它的誤會,赶快按它指的方向跑去了。

  “它把我當成它的女仆了,”她邊跑邊對自己說,“它以后發現我是誰,會多么惊奇啊!可是我最好還是幫它把手套和扇子拿去──要是我能找到的話。”她說著到了一幢整洁的小房子前,門上挂著一塊明亮的黃銅小牌子,刻著“白兔先生”。她沒有敲門就進去了,急忙往樓上跑,生怕碰上真的瑪麗.安,如果那樣的話,她在找到手套和扇子之前就會從這個小屋里被趕出來的,
  “這真奇怪!”愛麗絲對自己說,“給一隻兔子跑腿,我看下一步就該輪到黛娜使喚我了。”于是她就想象那种情景:“‘愛麗絲小姐,快來我這儿,准備去散步,’‘我馬上就來,保姆!可是在黛娜回來之前,我還得看著老鼠洞,不許老鼠出來,’不過,假如黛娜像這樣使喚人的話,他們不會讓它繼續呆在家里了。”

  這時,她已經走進了一間整洁的小房間,靠窗子有張桌子,桌子上正像她希望的那樣,有一把扇子和兩、三雙很小的白羊羔皮手套,她拿起扇子和一雙手套。正當她要离開房間的時候,眼光落在鏡子旁邊的一個小瓶上。這一次,瓶上沒有“喝我”的標記。但她卻拔開瓶塞就往嘴里倒。她想,“我每次吃或喝一點東西,總會發生一些有趣的事。所以我要看看這一瓶能把我怎么樣。我真希望它會讓我長大。說真的,做我現在這樣一點儿的小東西,真厭煩极了。”

  小瓶真的照辦了,而且比她期望的還快,她還沒有喝到一半,頭已經碰到了天花板,因此,必須立即停止,不能再喝了!否則脖子要給折斷了。愛麗絲赶緊扔掉瓶子,對自己說:“現在已經夠了,不要再長了,可是就是現在這樣,我也已經出不去了。嗨!我別喝這么多就好啦!”

  唉!現在已經太遲了!她繼續長啊,長啊!再待一會儿就得跪在地板上了,一分鐘后,她必須躺下了,一只胳膊撐在地上,一只胳膊抱著頭、可是還在長,這時只得把一只手臂伸出窗子,一只腳伸進煙囪,然后自語說:“還長的話怎么辦呢?我會變成什么樣子呢?”

  幸運的是這只小魔術瓶的作用已經發揮完了,她不再長了,可是心里很不舒服,看來沒有可能從這個房子里出去了。

  “在家里多舒服,”可怜的愛麗絲想,“在家里不會一會儿變大,一會儿變小,而且不會被老鼠和兔子使喚。我希望不曾鑽進這個兔子洞,可是……可是這种生活是那么离奇,我還會變成什么呢?讀童話時我總認為那种事情永遠不會發生的,可現在自己卻來到這童話世界了,應該寫一本關于我的書,應該這樣,當我長大了要寫─本──可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啊。”她又傷心地加了一句:“至少這儿已經沒有讓我再長的余地了。”

  “可是,”愛麗絲想,“我不會比現在年齡更大了!這倒是一個安慰,我永遠不會成為老太婆了。但是這樣就得老是上學了。唉,這我可不情愿!”

  “啊,你這個傻愛麗絲!”她又回答自己,“你在這儿怎么上學呢?哎唷,這間房子差點儿裝不下你,哪里還有放書的地方呢?”

  她就這樣繼續說著,先裝這個人,然后又裝另一個人,就這樣說了一大堆話。几分鐘后,她听到門外有聲音,才停止嘮叨去听那個聲音。

  “瑪麗?安,瑪麗?安!”那個聲音喊道,“赶快給我拿手套,”

然后一連串小腳步聲步上樓梯了。愛麗絲知道這是兔子來找她了,但是她忘了自己現在已經比兔子大了一千倍,因此還是嚇得發抖,哆嗦得屋子都搖動了,

  免子到了門外,想推開門,但是門是朝里開的,愛麗絲的胳膊肘正好頂著門,兔子推也推不動,愛麗絲听到它自語說,“我繞過去,從窗子爬進去。”

  “這你休想,”愛麗絲想,她等了一會,直到听見兔子走到窗下,她突然伸出了手,在空中抓了一把,雖然沒有抓住任何東西,但是听到了摔倒了的尖叫聲,和打碎玻璃的嘩啦啦的響聲,根据這些聲音,她斷定兔子掉進玻璃溫室之類的東西里面了。

  接著是兔子的气惱聲:“帕特!帕特!你在哪里?”然后,是一個陌生的聲音,“是,我在這儿挖苹果樹呢?老爺!”

  “哼!還挖苹果樹呢!”兔子气憤地說,“到這儿來,把我拉出來!”接著又是一陣弄碎玻璃的聲音。

  “給我說,帕特,窗子里是什么?”

  “喲,一只胳膊,老爺!”

  “─只胳膊!你這個傻瓜,哪有這樣大的胳膊,嗯,它塞滿了整個窗戶呢!”

  “不錯,老爺,可到底是一只胳膊。”

  “嗯。別羅嗦了,去把它拿掉!”

  沉寂了好一陣,這時愛麗絲只能偶爾听到几句微弱的話音,如:“我怕見它,怕它!”……“照我說的辦,你這個膽小鬼!”最后,她又張開手,在空中抓了一把,這一次听到了兩聲尖叫和更多的打碎玻璃的聲音,“這里一定有很多玻璃溫室!”愛麗絲想,“不知道他們下一步要干什么?是不是要把我從窗子里拉出去,嘿,我真希望他們這樣做,我實在不愿意再呆下去了!”

  她等了─會,沒有听到什么聲音,后來傳來了小車輪的滾動聲,以及許多人說話的嘈雜聲,她听到說:“另外一個梯子呢?……嗯,我只拿了一個,別一個比爾拿著……比爾,拿過來,小伙子……到這儿來,放到這個角上……不,先綁在一起,現在還沒一半高呢!……對,夠了,你別挑刺啦!─一比爾,這里,抓住這根繩子……頂棚受得了嗎?……小心那塊瓦片松了……掉下來了,低頭!(一個很大的響聲)……現在誰來干?……我認為比爾合适,它可以從煙囪里下去。……不,我不干!……你干!……這我可不干……應該比爾下去……比爾!主人說讓你下煙囪!”

  “啊,這么說比爾就要從煙囪下來了,”愛麗絲對自己說,“嘿,它們好像把什么事情都推在比爾身上,我可不做比爾這個角色。說真的這個壁爐很窄,不過我還是可以踢那么一下。”

  她把伸進煙囪里的腳收了收,等到听到一個小動物(她猜不出是什么動物)在煙囪里連滾帶爬地接近了她的腳,這時她自語說:“這就是比爾了,”同時狠狠地踢了一腳,然后等著看下一步會發生些什么。

  首先,她听到一片叫喊:“比爾飛出來啦!”然后是兔子的聲音:“喂,篱笆邊的人,快抓住它!”靜了一會儿,又是一片亂嚷嚷:“抬起它的頭……,快,白蘭地……別嗆著了它!怎么樣了?老伙計,剛才你碰見了什么?告訴我們。”

  最后傳來的是一個微弱的尖細聲(愛麗絲認為這是比爾)“唉,我一點也不知道……再不要,謝謝你,我已經好多了……我太緊張了,沒法說清楚,我所知道的就是……不知什么東西,就像盒子里的玩偶人(西方小孩經常玩一种玩偶盒,一打開盒蓋即彈出小玩偶來。)一樣彈過來,于是,我就像火箭一樣飛了出來!”

  “不錯,老伙計!你真是像火箭一樣。”另外一個聲音說。

  “我們必須把房子燒掉!”這是兔子的聲音。愛麗絲盡力喊道:“你們敢這樣,我就放黛娜來咬你們!”

  接著,是死一般的寂靜,愛麗絲想:“不知道它們下一步想干什么,如果它們有見識的話,就應該把屋頂拆掉。”過了一兩分鐘,它們又走動了,愛麗絲听到兔子說:“開頭用一車就夠了。”

  “一車什么呀?”愛麗絲想,但一會儿就知道了,小卵石像暴雨似的從窗子扔進來了,有些小卵石打到了她的臉上,“我要讓他們住手,”她對自己說,然后大聲喊道:“你們最好別再這樣干了!”這一聲喊叫后,又是一片寂靜。

  愛麗絲惊奇地注意到,那些小卵石掉到地板上部變成了小點心,她腦子里立即閃過了一個聰明的念頭:“如果我吃上一塊,也許會使我變小,現在我已經不可能更大了,那么,它一定會把我變小的。”

  開是,她吞了一塊點心,當即明顯地迅速縮小了。在她剛剛縮到能夠穿過門的時候,就跑出了屋子,她見到一群小動物和小鳥都守在外邊,那只可怜的小壁虎──比爾在中間,由兩只豚鼠扶著,從瓶子里倒著東西喂它。當愛麗絲出現的瞬間,它們全都沖上來。她拼了命,總算跑掉了,不久她就平安地到了一個茂密的樹林里。

  “我的第一件事,”愛麗絲在樹林中漫步時對自己說,“是把我變到正常大小,第二件就是去尋找那條通向可愛的小花園的路。這是我最好的計划了。”

  听起來,這真是個卓越的計划,而且安排得美妙而簡單,唯一的困難是她不知道怎樣才能辦成。正當她在樹林中著急地到處張望時,她頭頂上面傳來了尖細的犬吠聲。她赶緊抬頭朝上看,一只大的叭儿狗,正在瞪著又大又圓的眼睛朝下看著她,還輕輕地伸出一只爪子,要抓她。“可怜的小東西!”愛麗絲用哄小孩的聲調說,一邊還努力地向它吹口哨。但是實際上,她心里嚇得要死,因為想到它可能餓了,那么不管她怎么哄它,它還是很可能把她吃掉的。

  她几乎不知道該怎么辦,拾了一根小樹枝,伸向小狗,那只小狗立即跳了起來,高興地汪、汪叫著,向樹枝沖過去,假裝要咬,愛麗絲急忙躲進一排薊樹叢后面,免得給小狗撞倒,她剛躲到另一邊,小狗就向樹枝發起第二次沖鋒。它沖得太急了,不但沒有抓著樹枝,反而翻了個筋斗,愛麗絲覺得真像同一匹馬玩耍,隨時都有被它踩在腳下的危險,因此,她又圍著薊樹叢轉了起來,那只小狗又向樹枝發起了一連串的沖鋒。每一次都沖過了頭,然后再后退老遠,而且嘶聲地狂吠著。最后它在很遠的地方蹲坐了下來,喘著气,舌頭伸在嘴外,那雙大眼睛也半閉上了。

  這是愛麗絲逃跑的好机會,她轉身就跑了,一直跑得喘不過气來,小狗的吠聲也很遠了,才停了下來。

  “然而,這是只多么可愛的小狗啊!”在愛麗絲靠在一棵毛茛上,用一片毛茛葉?著休息時說,“要是我像正常那么大小,我真想教它玩許多把戲,啊,親愛的,我几乎忘記我還要想法再長大呢?讓我想一想,這怎么才能做到呢?我應該吃或者喝一點什么東西,可是該吃喝點什么呢?”

  确實,最大的問題是吃喝點什么呢?愛麗絲看著周圍的花草,沒有可吃喝的東西。离她很近的地方長著一個大蘑菇,差不多同她一樣高。她打量了蘑菇的下面、邊沿、背面,還想到應該看看上面有什么東西。

  她踮起腳尖,沿蘑菇的邊朝上看,立即看到一只藍色的大毛毛虫,正環抱胳膊坐坐在那儿,安靜地吸著一個很長的水煙管,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和其它任何事情。

2010年4月30日 星期五

愛麗絲漫游奇境記 03一場會議式賽跑和一個長故事

  集合在岸上的這一大群,确實稀奇古怪──羽毛濕了的鳥、毛緊貼著身子的小動物等等,全都是濕淋淋的,橫躺豎臥的,顯得很狼狽。

  重要的是:怎樣把身上弄干,對這個問題,他們商量了一會儿。過了几分鐘,愛麗絲就同它們混熟了,好像老相識似的。你瞧,愛麗絲已經同鸚鵡辯論了好長時間了,最后鸚鵡生气了,一個勁儿地說:“我比你年齡大,也就肯定比你知道得多。”可愛麗絲不同意這點,因為愛麗絲壓根儿不知道它的年齡,而鸚鵡又拒絕說出自已的年齡,她們就再沒話可說了。

  最後,那隻老鼠──它在它們中間好像很有權威似的──喊道:“你們全部坐下,聽我說,我很快就會把你們弄乾的!”他們立即都坐下了,圍成一個大圈,老鼠在中間,愛麗絲焦急地盯著它,她很清楚,如果濕衣服不能很快干的活,她會得重感冒的,

  “咳,咳!”老鼠煞有介事地說:“你們都准備好了嗎?下面是我要說的最干巴巴的故事了,請大家安靜點。‘征服者威廉的事業是教皇支持的,不久就征服了英國,英國人也需要有人領導,而且已經對篡權和被征服都習慣了。梅西亞和諾森勃列亞(海西亞Mercia和諾森勃利亞Northumbria是英國的兩個古國。)的伯爵埃德溫和莫卡……

  “啊!”鸚鵡打著哆嗦。

  “請原諒!”老鼠皺著眉頭說,但仍然很有禮貌地問:“你有什么話嗎?”

  “我沒有啥說的!”鸚鵡急忙答道。

  “我以為你有話要說哩!”老鼠說,“我繼續講,這兩個地方的伯爵埃德溫和莫卡都宣告支持威廉,甚至坎特伯雷的愛國大主教斯蒂坎德也發現這是可行的……”

  “發現什么?”鴨子問,

  “發觀‘這’,”老鼠有點不耐煩地回答,“你當然不知道‘這,的意思。”

  “我發現了什么吃的東西時,當然知道‘這’是指什么。‘這’通常指一隻青蛙或一條蚯蚓,現在的問題是:大主教發現的是什么呢?”鴨子還不停地呱啦著。

  老鼠一點也不理睬,只是急急忙忙地繼續講:“……發現与埃德加.阿瑟林一起去親自迎接威廉,并授予他皇冠是可行的,威廉的行動起初還有點節制,可他那諾曼人的傲慢……,你感覺怎么樣了?我親愛的。”它突然轉向愛麗絲問道。

  “跟原來一樣的濕。”愛麗絲憂郁地說,“你講這些一點也不能把我身上弄乾”

  “在這种情況下,我建議休會,并立即采取更加有效的措施。”渡渡鳥站后來嚴肅地說。

  “講英語!”小鷹說,“你這句話的意思,我連一半都听不懂!更主要的是我不相信你自己會懂,”小鷹說完后低下頭偷偷笑了,其它一些鳥也都偷偷地笑出聲來。

  “我說的是,能讓我們把濕衣服弄干的最好辦法,是來個會議式的賽跑。”渡渡鳥惱怒地說。

  “什么是會議式賽跑?”愛麗絲問,愛麗絲本來不想多問,因為渡渡鳥說到這里停住了,似乎想等別人問似的,而偏偏又沒人問它。

  渡渡鳥說:“對,為了說明它,最好的辦法就是咱們親自做一做。”(由于你在冬天也許會想起來玩這种游戲,所以我占這里告訴你渡渡鳥是怎么做的。)

  前先,它划出個比賽路線,有點像個圓圈,它說:“具体形狀沒關系的。”然后,這一大群家伙就在圈子內散亂地站著,也不用說“─,二,三,開始!”而是誰想開始就開始,誰想停下,就停下,所以,要知道這場比賽的結束是不容易的。它們跑了大約半個小時,衣服大体上都干了,渡渡鳥就突然喊道:“比賽結束了!”听這話,它們都喘著气圍攏過來,不停地問:“誰贏了,”

  這個問題,渡渡鳥得好好考慮一下才能回答。因此,它坐下來,用一個指頭撐著前額想了好長時間(就像照片上莎士比亞的那种姿態),這段時間里大家都安靜地等待著。最后,渡渡鳥說:“每人都贏了,而且都有獎品!”

  “誰給獎品呢?”大家齊聲問,

  “她重當然是她啦!”渡渡鳥用一個手指頭指著愛麗絲說。于是,這一大群立即圍住了愛麗絲,胡亂喊叫著:“獎品!獎品!”

  愛麗絲真不知該怎么辦了,她無可奈何地把手伸進了衣袋,嘿!拿出了一盒糖果,真幸運,還沒給咸水浸透,她就把糖果作為獎品,發給了大家。正好每位分到一塊,只是她自己沒有。

  “可是她自己也應該有一份獎品啊!”老鼠說,

  “當然啦,”渡渡鳥非常嚴肅地回答,“你的口袋里還有別的東西嗎,”它轉向愛麗絲問道。

  “只有一個頂針了。”愛麗絲傷心地說。

  “把它拿來。”渡渡鳥說,

  這時,大家又圍住了愛麗絲,渡渡鳥接過頂針后兌嚴肅地遞給了她,說:“我們請求你接受這只精致的頂針,”它剛結束這句簡短的講演,大家全都歡呼起來了。

  愛麗絲認為這些事情全都非常荒唐,可是它們卻十分認真,她也不敢笑,一時又想不出許說什么話,只見好鞠了個躬,盡量裝得一本正經地接過了頂針。

  下步是吃糖果了,這又引起一陣喧鬧,大鳥們埋怨還沒嘗到味儿,糖就沒了,小鳥們則被糖塊噎著了,還得別人替它拍拍背。不管怎么說,最后,糖果總算吃完了,這時它們又圍成一個大圈坐下來,請求老鼠再講點故事。

  “你記得嗎,你答應過講你的歷史,”愛麗絲說,“作為什么恨……恨‘M’和‘G’呀,”她壓低聲音,說完了這句話,她怕說出貓和狗這兩個字惹老鼠生氣,于是只說出貓和狗兩字的拼音字頭。

  “我的處事是個結尾悲傷的長故事,”老鼠對愛麗絲嘆息著說。

  愛麗絲沒有听清這句話,她看著老鼠的尾巴納悶了:“它确實是根長尾巴,什么說尾巴是悲傷的呢?”老鼠講故事的整個過程中,愛麗絲還一直為這個問題納悶,因此,在她腦子里就把整個故事想象成這個樣子了:

  “獵狗對屋子里的一只老鼠說道:‘跟我到法庭去,我要把你控告,我不睬你的辯解,
  要把你審判。因為今晨我沒事干,所以我要跟你搗搗蛋。’
  老孔對惡狗說:‘這樣的審判,既沒有陪審員,又沒有法官,不過是白白浪費時間,’
  恩狗說:‘我就是陪審員,我就是法官,我要親自執法審判,我要判處你的死刑!’”

  “你沒有注意听,”老鼠嚴厲地對愛麗絲說,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

  “請原諒!”愛麗絲似乎理虧似地說,“我想你已經拐到第五個彎了吧!”

  “我沒有彎!”老鼠非常生气地厲聲說。

  “你要個碗(彎)!”愛麗絲說,由于她總是熱心幫助別人的,因此就焦急她四周尋找,“哦,讓我幫你找找看。”

  “我不吃你這一套,你的這些廢話侮辱了我!”老鼠說著站起來就走。

  “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!可是你也太容易生气了!”可怜的愛麗絲辯解著說。

  老鼠咕嚕了─聲沒理她。

  “請你回來講完你的故事!”愛麗絲喊著,其他動物也都齊聲說:“是啊!請回來吧!”但是,老鼠只是不耐煩地搖著腦袋,步子走得更快了。

  “它走了,多遺憾哪!”當老鼠剛走得看不見了時,鸚鵡就嘆息著,老螃蟹趁這個机會對女儿說:“哦,我親愛的,這是一個教訓,告訴你以后永遠也不要發脾气。”

  “別說了,媽!你這樣羅嗦,就是牡蠣都忍耐不了。”小螃蟹耐著小脾气說。

  “我多么希望我的黛娜在這儿呀!”愛麗絲自言自語地大聲說,“她一定會馬上把它抓回來的!”

  “請允許我冒昧地問一下,那么,黛娜是誰呢?”鸚鵡說。

  愛麗絲隨時都樂意談論她心愛的小寶貝,所以她熱心地回答:“黛娜是我的貓,她抓老鼠可是好樣的,簡直想象不出來。嘿,我還希望你看到她怎么抓鳥的哩,她只要看見一只鳥,一眨眼就合把它吃到肚子里去的!”

  這話惹得大家十分惊慌,有些鳥急急忙忙离開了,老喜鵲小心地把自己裹嚴,解釋道:“我必須回家了,今晚的空气對我的喉嚨不合适。”金絲鳥發抖地對它的孩子說:“走吧!我親愛的,你們早該睡覺了。”它們全都在各种借口下走掉了。不久,又只剩下愛麗絲孤單單的一個人了。

  “我要是剛才不提到黛娜就好了!”愛麗絲憂郁地對自己說,“這里好像沒有一個喜歡她的,唉!只有我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好的貓!啊,我親愛的黛娜,真不知道什么時候還會再見到你呢!說到這里,可怜的小愛麗絲的眼淚又出來了,她感到非常孤獨和懊喪,過了一會儿,總算听到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,她巴望地抬頭看看是誰來了,希望老鼠改變主意,回來講完它的故事。

愛麗絲漫遊奇境記 02眼淚的池塘

  “奇怪啊奇怪,”愛麗絲喊道,她那麼驚奇,霎時,竟說不成話了,“現在我一定變成最大的望遠鏡裏的人了。再見了,我的雙腳!”她俯視自己的腳,遠得快看不見了。“哦,我的可憐的小腳喲!誰再給你們穿鞋和繫鞋帶呢,親愛的,我可不能了,我離你們太遠了,沒法再照顧你們了,以後你們只好自己照顧自己吧!……但是我必須對它們好一些,”愛麗絲又想道,“否則它們會不願走到我想去的地方的,對啦,每次聖誕節我一定要送它們一雙新的長統靴。”

  她繼續盤算該怎麼送禮:“我得把禮物打成包裹寄給它們,”她想,“呀,多滑稽,給自己的腳寄禮物鼠這地址寫起來可太離奇了:

  壁爐邊擱腳攔杆上
  愛麗絲的右腳收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愛麗絲寄

  “哦,親愛的,我說的什麼廢話呀!”就在這一剎那,她的頭撞到了大廳的屋頂上。她現在至少有九英尺高了,她急忙拿起小金鑰匙向小花園的門跑去。

  可憐的愛麗絲!現在最多只能側身躺在地下,用一隻眼睛往花園裏望,更沒有可能進去了,於是她又哭了。

  “你不害澡嗎?”愛麗絲對自己說,“像你這麼大的姑娘(說得很對),還要哭。馬上停止,我命令你!”但她還不停地哭,足足掉了一桶眼淚。她還繼續哭,直到身邊成了個大池塘,有四英尺深,半個大廳都變成池塘了。

  過了一會兒,她聽到遠處輕微的腳步聲,她急忙擦幹眼淚,看看誰來了。原來那隻小白兔又回來了,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一隻手裏本著一雙白羊羔皮手套,另一隻手裏拿著一把大扇子,正急急忙忙地小跑著過來。小白兔一邊走.一邊喃喃自語地說:“哦,公爵夫人,公爵夫人!唉!假如我害她久等了,她可別生氣呵!”愛麗絲很希望來個人幫助自己,因此見到小白兔很失望。但是在小白兔走近時,她還是怯生生地小聲說:“勞駕,先生……”這可把兔子嚇了一跳,扔掉了白羔皮手套和扇子,拼命地跑進暗處去了。

  愛麗絲拾起了扇子和手套。這時屋裏很熱,她就一邊?著扇子,一邊自言自語地說:“親愛的,親愛的,今天可淨是怪事,昨天還是那麼正常,是不是夜裏發生的變化?讓我想想:我早晨起來時是不是還是我自己,我想起來了,早晨就覺得有點不對頭。但是,要是我不是自己的話,那麼我能是誰呢,唉!這可真是個謎啊!”於是她就挨個兒地去想和她相同年齡的女孩子,她是變成了她們中的哪一個了?

  “我敢說,我不是愛達,”愛麗絲說,“因為她是長長的卷發,而我的根本不卷。我肯定不是瑪貝爾,因為我知道各種各祥的事情,而她,哼!她什麼也不知道。而且,她是她,我是我,哎喲!親愛的,把我迷惑住了,真叫人傷腦筋。我試試看,還記得不自己得過去知道的事情。讓我想一想四乘五是十二,四乘六是十三,四乘七……唉,這樣背下去永遠到不了二十;況且乘法表也沒大意思。讓我試試地理知識看:倫敦是巴黎的首都,而巴黎是羅馬的首都,羅馬是……不,不,全錯了。我一定,一定已經變成了瑪貝爾了。讓我再試試背《小鱷魚怎樣……》。”

於是她把手交叉地放在膝蓋上,就像背課文那樣,一本正經地背起來了。她的聲音嘶啞、古怪,吐字也和平時不一樣:

  小鱷魚怎樣保養
  它閃亮的尾巴,
  把尼羅河水灌進
  每一片金色的鱗甲。
  它笑得多麼快樂,
  伸開爪子的姿勢多麼文雅,
  它在歡迎那些小魚
  遊進它溫柔微笑著的嘴巴。

  “我相信背錯了。”可憐的愛麗絲一邊說著,一邊又掉下了眼淚:“我一定真的成了瑪貝爾了,我得住在破房子裏,什麼玩具也沒有,還得學那麼多的功課。不行!我拿定主意了,如果我是瑪貝爾,我就呆在這井下,他們把頭伸到井口說:‘上來吧!親愛的!”我只往上問他們:‘你們先得告訴我,我是誰,如果變成我喜歡的人,我就上來,如果不是,我就一直呆在這裏,除非我再變成什麼人’……可是,親愛的!”愛麗絲突然哭起來:“我真想讓他們來叫我上去呀!實在不願意孤零零地呆在這兒了。”

  她說話時,無意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,見到一隻手上戴了小白兔的白羊羔皮手套,她奇怪極了,“這怎麼搞的?”她想,“我一定又變小了,”她起來步到桌子邊,量一量自己,正像她猜測的那樣,她現在大約只有二英寸高了,而且還在迅速地縮下去,她很快發現是拿著的那把扇子在作怪,於是她趕緊扔掉扇子,總算快,要不就縮得沒有了。

  “好險呀!”愛麗絲說。她真的嚇壞了,但總算自己還存在,因此很高興,現在,該去花園了!”她飛快地跪到小門那兒,但是,哎喲,小門又鎖上了,小金鑰匙像從前一樣仍在玻璃桌子上。“現在更糟糕了,”可憐的小愛麗絲想,“因為我還沒有這樣小過,從來沒有重我該說這太糟了!太糟了!”

  她說話時,突然滑倒了,“撲通”一聲,咸咸的水已經淹到她的下巴了。她第一個念頭是掉進海裏了。她對自己說:“那麼我可以坐火車回去了,”──愛麗絲到海邊去過,看到海濱有許多更衣車,孩子們在沙灘上用木鏟挖洞玩。還有一排出租的住房,住房後面是個火車站──然而不久,她就明白了,自己是在一個眼淚的池塘裏,這是她九英尺高的時候流出來的眼淚。

  “但願我剛才沒哭得這麼厲害!”愛麗絲說話時來回游著,想找條路遊出去,現在我受報應了,我的眼沼快要把自己淹死啦!這又是樁怪事,說真的,今天盡是怪事!”

  就在這時,她聽到不遠的地方有劃水聲,就向前遊去,想看看是什麼,起初,她以為這一定是只海象或者河馬。然而,她一想起自己是多麼小的時候,就立即明白了,這不過是只老鼠,是像自己一樣滑進水裏來的。

  “它來有什麼用處呢?”愛麗絲想,“同一只老鼠講話嗎?這井底下的事情是那麼奇怪,也許它會說話的,不管怎樣,試試也沒害處,”於是,愛麗絲就說,“喂,老鼠!你知道從池塘裏出去的路嗎?我已經遊得很累了。喂,老鼠!”愛麗絲認為這是同老鼠談話的方式,以前,她沒有做過這種事,可她記得哥哥的《拉丁文語法》中有:“一隻老鼠……一隻老鼠……喂,老鼠!”現在這老鼠狐疑地看著她,好像還把一隻小眼睛向她眨了眨,但沒說話。

  “也許它不懂英語,”愛麗絲想,“她是同征服者威廉(威廉(1027或1028-1087)原為諾曼第(現法國的諾曼第半島)公爵,後來征服並統一了英國)一起來的,”(盡管愛麗絲有些歷史知識,可搞不清這些事情已經多久了。)於是,她又用法語說:“我的貓在哪里,”這是她的法文課本的第一句話。老鼠一聽這話,突然跳出水面,嚇得渾身發抖,愛麗絲怕傷害了這個可憐的小動物的感情,趕快說:“請原諒我!我忘了你不喜歡貓。”

  “不喜歡貓!”老鼠激動而尖聲地喊著,“假如你是我的話,你喜歡貓嗎?”

  “也許不,”愛麗絲撫慰著說,“別生我的氣了。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看到我的貓──,黛娜,只要你看到她,就會喜歡貓了,她是一個多麼可愛而又安靜的小東西呀。”愛麗絲一面懶散地遊著,一面自言自語地繼續說,“她坐在火爐邊打起呼嚕來真好玩,還不時舔舔爪子,洗洗臉,摸起來綿軟得可愛。還有,她抓起老鼠來真是個好樣的……,哦,請原諒我。”這次真把老鼠氣壞了。愛麗絲又喊道:“如果你不高興的話,咱們就不說她了。”

  “還說‘咱們’呢!”老鼠喊著,連尾巴梢都發抖了,“好像我願意說似的!我們家族都仇恨貓,這種可惡的、下賤的、粗鄙的東西!再別讓我聽到這個名字了!”

  “我不說了,真的!”愛麗絲說著,急忙改變了話題,“你……喜歡……喜歡……狗嗎?”老鼠沒回答,於是,愛麗絲熱心地說了下去,“告訴你,我家不遠有一隻小狗,─隻眼晴明亮的小獵狗,你知道,它長著那麼長的棕色卷毛。它還會接住你扔的東西,又會坐起來討吃的,還會玩各式各樣的把戲,它是一個農民的,你可知道,那個農民說它真頂用,要值一百英鎊哪!說它還能殺掉所有的老鼠……哦,親愛的!”愛麗絲傷心地說,“我怕又惹你生氣了。”老鼠已經拼命遊遠了,它遊開時,還弄得池塘的水一陣波動。

  愛麗絲跟在老鼠的後面柔聲細氣地招呼它:“老鼠啊,親愛的,你還是回來吧,你不喜歡的話,咱們再也不談貓和狗了!”老鼠聽了這話,就轉過身慢慢地向她遊來,它臉色蒼白(愛麗絲想一定是氣成這樣的),用低而顫抖的聲音說:

“讓我們上岸去吧,然後我將把我的歷史告訴你,這樣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麼也恨貓和狗了。”

  真是該走了,因為池塘裏已經有了一大群鳥獸,有一隻鴨子、─隻渡渡鳥(一種現已絕種的鳥,原產非洲毛里求斯。)、一隻鸚鵡,一隻小鷹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動物。愛麗絲領著路,和這群鳥獸一起自岸邊遊去。

愛麗絲漫游奇境記 01掉進兔子洞

  愛麗絲靠著姐姐坐在河岸邊很久了,由於沒有什麼事情可做,她開始感到厭倦,她一次又─次地瞧瞧姐姐正在讀的那本書,可是書裏沒有圖畫,也沒有對話,愛麗絲想:“要是一本書裏沒有圖畫和對話,那還有什麼意思呢?”

  天熱得她非常困,甚至迷糊了,但是愛麗絲還是認真地盤算著,做一隻雛菊花環的樂趣,能不能抵得上摘雛菊的麻煩呢?就在這時,突然一隻粉紅眼睛的白兔,貼著她身邊跑過去了。

  愛麗絲並沒有感到奇怪,甚至於聽到兔子自言自語地說:“哦,親愛的,哦,親愛的,我太遲了。”愛麗絲也沒有感到離奇,雖然過後,她認為這事應該奇怪,可當時她的確感到很自然,但是兔於竟然從背心口袋裏襲裏掏出一塊懷錶看看,然後又匆匆忙忙跑了。這時,愛麗絲跳了起來,她突然想到:從來沒有見過穿著有口袋背心的兔子,更沒有見到過兔子還能從口袋裏拿出─塊表來,她好奇地穿過田野,緊緊地追趕那只兔子,剛好看見兔子跳進了矮樹下麵的一個大洞。

  愛麗絲也緊跟著跳了進去,根本沒考慮怎麼再出來。

  這個兔子洞開始像走廊,筆直地向前,後來就突然向下了,愛麗絲還沒有來得及站住,就掉進了─個深井裏。

  也許是井太深了,也許是她自己感到下沉得太慢,因此,她有足夠的時間去東張西望,而且去猜測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,首先,她往下看,想知道會掉到什麼地方。但是下面太黑了,什麼都看不見,於是,她就看四周的井壁,只見井壁上排滿了碗櫥和書架,以及掛在釘子上的地圖和圖畫,她從一個架子上拿了一個罐頭,罐頭上寫著“桔子醬”,卻是空的,她很失望,她不敢把空罐頭扔下去,怕砸著下面的人,因此,在繼續往下掉的時候,她就把空罐頭放到另一個碗櫥裏去了。

  “好啊,”愛麗絲想,“經過了這次鍛煉,我從樓梯上滾下來就不算回事。家裏的人都會說我多麼勇敢啊,嘿,就是從屋頂上掉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,”──這點倒很可能是真的,屋頂上摔下來,會摔得說不出話的。

  掉啊,掉啊,掉啊,難道永遠掉不到底了嗎?愛麗絲大聲說:“我很知道掉了多少英里了,我一定已經靠近地球中心的一個地方啦!讓我想想:這就是說已經掉了大約四千英里了,我想……”(你瞧,愛麗絲在學校裏已經學到了一點這類東西,雖然現在不是顯示知識的時機,因為沒一個人在聽她說話,但是這仍然是個很好的練習。)“……是的,大概就是這個距離。那麼,我現在究竟到了什麼經度和緯度了呢?”(愛麗絲不明白經度和緯度是什麼意思,可她認為這是挺時髦的字眼,說起來怪好聽的。)

  不一會兒,她又說話了:“我想知道我會不會穿過地球,到那些頭朝下走路的人們那裏,這該多麼滑稽呀!我想這叫做‘對稱人’(19世紀中學地理教科書上流行個名洞,叫“對蹠人”,意思是說地球直徑兩端的人,腳心對著腳心。愛麗絲對“地球對面的人”的概念模糊,以為他們是“頭朝下”走路的,而且把“對蹠人”錯念成“對稱人”了。)吧?”這次她很高興沒人聽她說話,因為“對稱人”這個名詞似乎不十分正確。“我想我應該問他們這個國家叫什麼名稱:

太太,請問您知道這是新西蘭,還是澳大利亞?”(她說這話時,還試著行個屈膝禮,可是不成。你想想看,在空中掉下來時行這樣的屈膝禮,行嗎,)“如果我這樣問,人們一定會認為我是一個無知的小姑娘哩。不,永遠不能這樣問,也許我會看到它寫在哪兒的吧!”

  掉啊,掉啊,掉啊,除此之外,沒別的事可幹了。因此,過一會兒愛麗絲又說話:“我敢肯定,黛娜今晚一定非常想念我。”(黛娜是只貓)“我希望他們別忘了午茶時給她准備一碟牛奶。黛娜,我親愛的,我多麼希望你也掉到這裏來,同我在一起呀,我怕空中沒有你吃的小老鼠,不過你可能捉到一隻蝙蝠,你要知道,它很像老鼠。可是貓吃不吃蝙蝠?”這時,愛麗絲開始瞌睡了,她困得迷迷糊糊時還在說:“貓吃蝙蝠嗎?貓吃蝙蝠嗎?”有時又說成:“蝙蝠吃貓嗎?”這兩個問題她哪個也回答不出來,所以,她怎麼問都沒關系,這時候,她已經睡著了,開始做起夢來了。她夢見正同黛娜手拉著手走著,並且很認真地問:黛娜,告訴我,你吃過蝙蝠嗎?,就在這時,突然“砰”地一聲,她掉到了一堆枯枝敗葉上了,總算掉到了底了!

  愛麗絲一點兒也沒摔壞,她立即站起來,向上看看,黑洞洞的。朝前一看,是個很長的走廊,她又看見了那只白兔正急急忙忙地朝前跑。這回可別錯過時機,愛麗絲像一陣風似地追了過去。她聽到兔子在拐彎時說:“哎呀,我的耳朵和胡子呀,現在太遲了!”這時愛麗絲已經離兔子很近了,但是當她也趕到拐角,兔子卻不見了。她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很長很低的大廳裏,屋頂上懸掛著一串燈,把大廳照亮了。

  大廳四周都是門,全都鎖著,愛麗絲從這邊走到那邊,推一推,拉一拉,每扇門都打不開,她傷心地走到大廳中間,琢磨著該怎麼出去。

  突然,她發現了一張三條腿的小桌,桌子是玻璃做的。桌上除了一把很小的金鑰匙,什麼也沒有,愛麗絲一下就想到這鑰匙可能是哪個門上的。可是,哎呀,要麼就是鎖太大了,要麼就是鑰匙太小了,哪個門也用不上。不過,在她繞第二圈時,突然發現剛才沒注意到的一個低帳幕後面,有一扇約十五英寸高的小門。她用這個小金鑰匙往小門的鎖眼裏一插,太高興了,正合適。

  愛麗絲打開了門,發現門外是一條小走廊,比老鼠洞還小,她跪下來,順著走廊望出去,見到一個從沒見過的美麗花園。她多想離開這個黑暗的大廳,到那些美麗的花圃和清涼的噴泉中去玩呀!可是那門框連腦袋都過不去,可憐的愛麗絲想:“哎,就算頭能過去,肩膀不跟著過去也沒用,我多麼希望縮成望遠鏡裏的小人呀(愛麗絲常常把望遠鏡倒著看,一切東西都變得又遠又小,所以她認為望遠鏡可以把人放大或縮小。),我想自己能變小的,只要知道變的方法就行了。”

你看,一連串稀奇古怪的事,使得愛麗絲認為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了。看來,守在小門旁沒意思了,於是,她回到桌子邊,希望還能再找到一把鑰匙,至少也得找到一本教人變成望遠鏡裏小人的書,可這次,她發現桌上有一隻小瓶。愛麗絲說:“這小瓶剛才確實不在這裏。”瓶口上系著一張小紙條,上面印著兩個很漂亮的大平:“喝我”。  

  說“喝我”倒不錯,可是聰明的小愛麗絲不會忙著去喝的。她說:“不行,我得先看看,上面有沒有寫著‘毒藥’兩個字。”因為她聽過一些很精彩的小故事,關于孩子們怎樣被燒傷、被野獸吃掉,以及其他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,所有這些,都是因為這些孩子們沒有記住大人的話,例如:握撥火棍時間太久就會把手燒壞;小刀割手指就會出血,等等。愛麗絲知道喝了寫著“毒藥”瓶裏的藥水,遲早會受害的。

  然而瓶子上沒有“毒藥”字樣,所以愛麗絲冒險地嘗了嘗,感到非常好吃,它混合著櫻桃餡餅、奶油蛋糕、菠蘿、烤火雞、牛奶糖、熱奶油麵包的味道。愛麗絲一口氣就把一瓶喝光了。

  “多麼奇怪的感覺呀!”愛麗絲說,“我一定變成望遠鏡裏的小人了。”

  的確是這樣,她高興得眉飛色舞,現在她只有十英寸高了,已經可以到那個可愛的花園裏去了。不過,她又等了幾分鐘,看看會不會繼續縮小下去。想到這點,她有點不安。“究竟會怎麼收場呢?”愛麗絲對自己說,“或許會像蠟燭的火苗那樣,全部縮沒了。那麼我會怎麼樣呢?”她又努力試著想像蠟燭滅了後的火焰會是個什麼樣幾。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東西。

  過了一小會,好像不會再發生什麼事情了,她決定立刻到花園去。可是,哎喲!可憐的愛麗絲!她走到門口,發覺忘拿了那把小金鑰匙。在回到桌子前准備再拿的時候,卻發現自己已經夠不著鑰匙,她只能通過玻璃桌面清楚地看到它,她盡力攀著桌腿向上爬,可是桌腿太滑了,她一次又一次地溜了下來,弄得她精疲力竭。於是,這個可憐的小傢伙坐在地上哭了起來。

  “起來,哭是沒用的!”愛麗絲嚴厲地對自己說,“限你─,分鐘內就停止哭!”她經常愛給自己下個命令(雖然她很少聽從這種命令),有時甚至把自己罵哭了。記得有一次她同自己比賽槌球,由於她騙了自己,她就打了自己一記耳光,這個小孩很喜歡裝成兩個人,“但是現在還裝什麼兩個人呢?”可憐的小愛麗絲想,“唉!現在我小得連做一個像樣的人都不夠了。”

  不.一會兒,她的眼光落在桌子下面的一個小玻璃盒子上。打開一看,裏面有塊很小的點心,點心上用葡萄乾精緻地嵌著“吃我”兩個字,“好,我就吃它,”愛麗絲說,“如果它使我變大,我就能夠著鑰匙了;如果它使我變得更小,我就可以從門縫下面爬過去,反正不管怎樣,我都可以到那個花園裏去了。因此無論怎麼變,我都不在乎。”

  她只吃了一小口,就焦急地問自己:“是哪一種,變大還是變小?”她用手摸摸頭頂,想知道變成哪種樣子。可是非常奇怪,一點沒變,說實話,這本來是吃點心的正常現象,可是愛麗絲已經習慣了稀奇古怪的事了,生活中的正常事情倒顯得難以理解了。

  於是,她又吃開了,很快就把一塊點心吃完了。